导读:一直以来,广场舞都颇受争议,觉得愉悦身心、传递快乐者有之,认为扰民烦心、影响市容者有之。争论很多,但是广场舞依旧火热。当被称为“大妈”文化的广场舞遇上青春活力的中财校园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10月23日,中财秋季田径运动会上,由刘秀君带领的昌欣物业舞蹈队凭借一支藏族舞蹈博得了满堂彩。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脱下舞蹈服装,换上深蓝色制服,这群热爱舞蹈的大妈们在日常生活中就是普普通通的保洁员,清理着生活垃圾,打扫着楼道卫生。广场舞对她们来说,可以愉悦身心,传递快乐,找回年轻时候的活力。尽管偶尔会有人不理解,但她们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带来快乐与活力的广场舞
10月29日,下午2点,外边的阳光正好,但1号宿舍楼的楼道却显得阴冷潮湿。在5层的洗漱间,记者见到了保洁员刘秀君,她正在清理着同学们的生活垃圾,黑色的塑料大袋子几乎堆得有半人高。
今年46岁的刘秀君,一聊起自己的舞蹈,原本不多话的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掏出手机,向记者展示着平时跳舞的照片和视频。“我们舞蹈队一共有10人,最大49岁,最小45岁。为了运动会的广场舞表演,中午和晚上都会训练1个小时,姐妹们还特地自购藏族服饰。除了藏族舞,我们还会跳印度舞和街舞。”运动会表演结束后,刘秀君在朋友圈写到:“中财运动会开幕式我们和大学生一起表演,好像又回到学生时代,感觉又年轻啦!”正是由于这份对舞蹈的热爱,于2013年组建的昌欣物业舞蹈队活跃在校内外各大活动上,随时准备一展舞姿。“在校园里我们参加过五一劳动晚会、楼管争霸赛、2013-2014新年晚会开场舞和毕业生晚会的演出,平时会参加北京市文化局开展的农村‘文艺演出星火工程’。”
刘秀君是北京百善镇人,丈夫是一位出租车司机。为了孩子的学习,曾经在镇上电子厂上班的她辞掉了工作,一心一意带起了孩子。孩子大了,已经不用陪读。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已经忙活了大半辈子的刘秀君在中财当起了保洁员,负责1号宿舍楼5、6层的清洁工作。“我刚来这儿两年,在打扫楼道时,有些同学遇到我会热情地打个招呼。”刘秀君的孩子今年22岁,学土木建筑的他刚大学毕业,今年已经开始工作。谈起自己的孩子,阿姨笑得很腼腆,“儿子还算争气吧!”
当谈及为何这么钟爱舞蹈时,刘秀君想了一会儿,“可能因为舞蹈带来了活力和健康吧!”为了追求这份活力,刘秀君会将舞蹈队的表演上传到土豆网,会将自己的微信名改为“年轻的心”,会在劳累过后的午休时间绣绣十字绣。“我是一个很喜欢节奏感的人,跳舞十几年来我的心情和身体都好了很多,瘦了四十多斤。”这也是为什么刘秀君喜欢跳舞,也最喜欢印度舞。
再次见到刘秀君,是11月10日一个下午,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地下一层的青年汇,跟她一起的还有另外4个舞蹈队里的姐妹。而这一次,话题也从她们为何喜欢广场舞过渡到了广场舞所处的困境。
关于广场舞,网上不乏争议之声,新闻报道也往往使人心惊,主要围绕着扰民这一话题:2013年3月21日,《扬子晚报》报道,南京雨花南路邓府山村小区,广场舞活动场地被泼粪;2014年3月31日,《温州都市报》以《600住户买26万元高音炮“击退”广场舞大妈》的标题,报道温州市区新国光商住广场的业主用高音炮来对抗广场舞大妈的事件;2014年4月26日,《法制日报》报道一男子因不堪广场舞骚扰,持双筒猎枪朝天鸣枪发泄,并放出饲养的3只藏獒冲散舞者……
随着广场舞而来的,不仅仅是扰民。“社会学关注个体的身份认同和组织归属感,”社会发展学院的王修晓老师在接受采访时说,“喜欢跳广场舞更多的是寻找集体生活。在中国传统文化背景下,一旦年龄大了,个体扮演的角色就单一化了,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具体的有自己个人特征的人了。”在这种社会期待和社会环境下,老年人越来越缺乏自己的主体性。“所以跳舞可能是他们寻找自我主体性和探索新的身份认同的一种方式。”
高凤青目前在中财保洁客服部工作,今年51岁的她经常跟着刘秀君跳广场舞。“我们都听说过这些争议,所以在跳舞的时候会去那些不怕热闹的大广场,我们也不想打扰人家。”当说到是否存在寻求认可的需要时,高凤青说:“我们跳广场舞可能更多的是自娱自乐吧,也希望可以传递一种快乐。跳舞的时候,也会有年轻人加入我们。”
众说纷纭:不仅仅是广场舞
对于广场舞,从来不缺的就是争议。2014年9月1日的《现代画报》上有篇文章总结了一些看法,众说纷纭。
“马伯庸:很多人认为广场舞丑、土,觉得一群臃肿身材的大妈跳着庸俗不堪的《最炫民族风》,毫无美感。首先广场舞的目的不是创造什么艺术,就是个健身操而已。其次,人家觉得有意思,能让自己乐呵,这就够了。个人趣味不同,审美不同,犯不上自持有品,居高临下地去鄙视别人,只要不给别人添麻烦就行。广场舞最大的问题,是噪音扰民,是对公共领域的妨害。现在的讨论都在妖魔化和嘲笑广场舞本身,实在有点偏题了。对老年人我们要多些理解,多些宽容。因为我们不是费玉清,我们也终将老去。
杨波:若非要找一个词来概括她们所揭露的生活真相的话,我想是‘榨尽’。作为中国目前人类群组中的一支,中老年妇女的第一特征就是这个词——(被)榨尽。‘文革’和改革先将她们榨了两遍,然后是计划生育政策、下岗和青年务工者的大移民——这三件历史事件令她们从传统的,以照顾下一代及下下一代为主的家务劳动中脱身出来——自中年就失去了工作,仅有一个的孩子又离家而去。她们的时间骤然宽裕起来。那么,用这些骤然宽裕起来的时间做些什么才好呢?她们茫然极了。广场舞也可以视为她们利用这些时间对自我的审视,她们见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废墟和空洞。
闾丘露薇:其实,从广场舞引申出来的,说到底是公共场合噪音以及场地的管理。有人说噪音问题是一个‘老大难’,但是看看世界各地,现成的管理方法很多,再看看中国,上海已经有了《上海市社会生活噪声污染防治办法》。其实不是难管,而是一直没有人管。早定规矩,就会少点矛盾,不是吗?当然不是针对广场舞,而是针对广场舞所带出的问题,对吗?”
各有各言,莫衷一是,但大妈们仍旧红红火火地在广场上跳着舞。“说到底是一个相互尊重的问题。有一句话说,‘你随意挥舞拳头的权利只限于别人的鼻尖。’学会区分个人空间与公共空间。更多的是自娱自乐,满足自我需求的同时不要影响他人。”王修晓老师说。
16点30分,脱下制服,换上日常服装,在5号宿舍楼地下室排队打完卡后,刘秀君骑上电动车准备回家。已经临近冬天,天黑得早,陪着刘秀君上下班的红色腰挂式收音机正播放着最新的广场舞曲目《燃烧吧蔬菜》,声音不大,但是自己听起来刚刚好。
记者手记
记者手记:“我希望舞蹈队越来越红火”“自己心情越来越好”“女儿早点考上研”“希望多参加活动”“更多人加入我们”……当让阿姨们一句话表达自己的心愿时,她们笑得很腼腆。也许我们记不住她们的名字,也看不到她们跳舞时候的样子,唯一有印象的只是干净的楼道和按时清理的垃圾桶。广场舞也许反映了不少或大或小的社会问题,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相互尊重好过极端与嘲讽。采访结束时,在各自去工作岗位的路上,一位阿姨突然问了记者一句话:“能提醒同学们让他们从楼道下来的时候别玩儿手机吗?看见他们摔伤,我们也心疼。”
(本文转载自中央财经大学官方微信纪实栏目,主编:刘禹,文字:杨舒钠,影像:李永锡 吴曼璐 谢晨薇)